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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前卷 ==================== 1=========== 7月15日晚上21时30分 松原公寓位于龙崎市郊的南部开发区,离市中心大约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地处偏僻,导致这一带的房价也跟着相当亲民。 尽管房价低...


# 靠前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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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5日晚上21时30分

松原公寓位于龙崎市郊的南部开发区,离市中心大约有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因为地处偏僻,导致这一带的房价也跟着相当亲民。

尽管房价低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好几倍,但作为披沙剖璞的开发区,这里的居住环境要比灯红酒绿的街区好上许多倍。

宽阔的大路就像架构在市区和郊区之间的一座横梁,把整个龙崎市切割成两个独立的部分。

前几年政府开始规划这一片的时候就明确要求,南部开发区将来就是龙崎市的一块环保招牌,因此环保部门对南部开发区的绿化有着比一般地段更高的要求,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在这方面俨然已经朝着当时的目标在激流勇进了。

松原公寓落地不久,正式竣工也才一年,但在完工前就已经全部售空。

因为周边没有大型商场,离地铁站也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所以房子的售价便宜,老百姓都有着贪便宜的心,低于房市均价的房子,定位又是中高档的小区,再加上这几年房价日益高涨,但凡手里捏着几个闲钱的都想从房市里分一杯羹,这也是导致如今房子供不应求的一边倒局面的主要根源。

工作日的白天有贴着各种装修公司logo的车辆进出,预示着拿到房的人已经开始装修了,最先一批住过来的居户甚至可以从这些进出的logo中判断邻居的经济条件大概在什么水平。

公寓里的住户来自各行各业,彼此之间并不认识,只有在夜色降临的时候才会从透过窗子的灯光判断有哪些已经装修完入住了。

靠近松原小区南面最后一排的公寓门口闪烁着一盏明明灭灭的路灯,是白天装修工人抬东西进出的时候碰坏的,物业还没来得及修。

路灯和公寓楼下栽种的常青树差不多高,不停闪烁的灯泡在茂盛的绿叶里就像一只偷窥的眼睛盯着过往的行人。灯丝里不间断的发出一阵阵怪异的声音,仿佛在下一秒它就要爆炸,在黑夜里给人一种异常别扭的感觉。

而在和公寓楼仅有一墙之隔外侧,修筑着一条蜿蜒的人工河,人工河临着马路,路的那边就是尖顶的矮栋别墅,因为这条路就叫松原新路,所以给它取名松原尚品,听起来比松原公寓要高档不少,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别墅还在竣工期,考虑到时间紧迫,工人连傍晚都还在作业,照明灯的亮光投在漆黑的人工河面上,夜风吹过的时候,河边的柳树被拉出长长的倒影,投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一眼望去就像翻着白肚皮的鱼群浮在水面上。

人的视线总是会朝着有光的地方追寻,别墅的外墙爬满了管线,这让医学院的学生想到了课本上标注的一条条人体血管,因为灯光的光芒明亮又柔和,远远看着,这些墙面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美感。

或许是对“更好”这件事的本能向往,住在松原公寓的年轻人总会不自觉的偏头看过去,而他们的眼里也总是带着几分嫉妒,嘀咕一句:真他妈遍地都是有钱人。

乔菲上周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她六月刚刚经历完高考,是一名被龙崎大学录取的大一新生,因为暑假还没过完,严格意义上来说她还不算是一名真正的大学生。

不过龙崎大学的录取分数不低,而且医学又是数一数二的专业,加上高三整个四班只有她一个人被龙崎大学录取,因此即便不能住在一河之隔的对面那种舒服的大别墅里,她也不曾像其他人那样抱怨生活。

考虑到她以后学习和工作的方便,父母几乎花光了半生积蓄才买下这里的房子。

她住在松原公寓4栋401室,书房的位置还亮着灯,一抬头就能透过打开的窗户看见书房顶上的电风扇还在不停的转动。

对于刚完成人生一件大事的高中生而言,这个暑假无疑是她十七年来最开心的一个假期。所以就连今天父母晚上不在家她也相当自觉的吃过晚饭把垃圾送到了楼下。

只是因为七月的夜晚和白天一样闷热,导致她刚洗完澡就又出了一身汗,她兀自咕哝着:“怎么这么热,这天也太变态了。”

再好的心情也会因为这种天气而变的糟糕,然而当她拎着垃圾走到平时放着垃圾桶的地方想快点丢完就上楼的时候却发现原本放着垃圾桶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搞什么。”她蹙眉自言自语:“明明就在社区规定的垃圾投放时间。”

因为全国都在实行垃圾分类,所以丢垃圾也变成一件挺麻烦的事,不过刚才下楼的时候她特地留意了钟表上的时间,这个点正是垃圾投放时间段。

她一边埋怨,一边往这栋楼的后面走,身后不停闪烁的路灯就在此时“啪”的一声,烧断了灯泡里的瓦斯,虽然没有引来太大的动静,但因为事出突然,乔菲还是不免被吓了一跳,可能是那件事留下的阴影,对于突然的黑暗,她本能反应就是远离。

她住的公寓在最后一排,后门离的很近,因为之前每天上学都会从那里进出,所以她清楚地记得出了后门,往右走五分钟路边就有个垃圾桶。

今天一天家里都只有自己,产生的垃圾并不多,她有点后悔自己应该明天出门一起带着,实在是没必要特地跑出来,可是她又想既然都出来了,总也不能再把垃圾拎回去,于是她循着记忆往垃圾桶所在的方向走。

天气预报说,明天下午龙崎市受台风影响将会迎来一场暴雨,高温天的强降雨前夕往往会因为低气压而让许多原本在避暑的“东西”爬出来透气。

乔菲被突然撞到鼻梁上的蜻蜓吓了一跳。

晚上还有蜻蜓,真反常,当这个念头从她头脑里出现的时候,更反常的一幕出现了,一群飞蛾朝着某处的亮光争先恐后的在她头顶上方飞舞,她更后悔刚刚不该出来的,一想起那些小东西身上的细菌和飞舞时抖落下来的粉末,她就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厌恶感。

这样一想她脚下便加快了速度。

这群小东西就像是猜到了她要摆脱自己的想法,都扑棱着翅膀跟了上去。可能是这条路临着河,粘腻的湿气不仅让她心情更加烦闷,就连后背也因着这种烦闷而渗出细密的汗。

这时候,路边驶过一辆崭新的宾利,红灯亮起的时候,车子停了下来,乔菲的视线追随豪车而去,仿佛是为了让乔菲看的更清楚,车窗被人从里面打开,透过摇下来的半截车窗,乔菲看见那车里坐的人,驾驶车辆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人,男人的侧脸很英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这让乔菲下意识的把他和高中的物理老师联系到了一起,都是给人斯文又很有文化的靠前印象。

副驾驶座位上的人由于被男人挡住了一半,她并不能看的很清楚,只能从交叠的腿部颜色判断是位女性,她的姿势微微后仰,看样子是在休息,乔菲猜测她大概是个职场女强人,因为忙碌了一整天的工作所以在下班的时候才会如此疲惫。

而后座的女孩看起来更加年轻,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大,也许比自己还小,因为乔菲看见她蓝白相间的T恤胸口似乎还印着一所中学的logo。想着自己即将成为一名大学生,乔菲不由得感觉到自由的生活正在向她招手。

相隔几米的女学生似乎察觉到了有一束目光正在盯着自己,原本坐在车里正翻看手机照片的人忽然抬头,视线和不远处的乔菲撞了个正着,乔菲下意识的朝着女孩笑了笑,然而她没想到对方似乎并不领情,她只看了一眼又迅速把注意力重新投入手机上。

也许是头顶的飞蛾让人情绪烦闷,她忽然在这一刻把内心突然涌上来的不满迁怒到外出的父母身上:真是的,好歹也是亲生的,去参加舅舅的乔迁之喜也不带着女儿一起,自己的高考成绩比表哥表姐都要高一百多分,别人都迫不及待的拿出来显摆,你们也不用这么避嫌的。至少考虑一下我这个厨房小白的心情嘛,就多双筷子的事。

因为舅舅家的表哥和表姐只比乔菲大半岁,所以三个人是同级生,父母应该是考虑到表哥表姐高考双双落榜,怕引起舅舅和舅妈的伤心,这才没有让她同往。

如果吃完席不闲聊的话这个点他们应该已经到家了,但显然舅舅和舅妈了发挥了他们热情的待客之道。

绿灯在下一刻亮起,随着引擎声的消失,他们也一同在黑夜里失去踪迹。

乔菲盯着那虚空处发呆,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要是我们家也能开这样的车,住进对面那种大房子就好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怎么也驱赶不出她的大脑,她拎着垃圾不知不觉走到了垃圾桶旁边。

由于高温天气的持续,垃圾桶长时间没人清洗而发生变质,散发出刺鼻的气息,乔菲甚至都不想靠近垃圾桶,黑色的垃圾袋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擦过垃圾桶的边缘掉到了旁边。

和高中的体育课投篮一样,她从来就没有投中过,正当她走过去弯下腰的时候,垃圾桶的侧面忽然窜出来一个小东西,乔菲吓了一跳。

“喵......”稚嫩的喵叫声传了过来。

原来是一只夜间觅食的流浪小黑猫,因为最美城市的评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流浪猫和流浪狗也成了影响市容的原因之一,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打,它们白天已经不敢再随便出没了,只能等到夜晚无人的时候才敢出来觅食。

路边的垃圾桶没有流浪猫能吃的食物,大多数都是塑料袋和废纸张这样的干垃圾,猫咪没有翻到吃的,却等来了一个人,估计它也被吓到了所以才忽然窜出来。

乔菲小时候被猫抓过,所以就算是心里同情它,看到这毛茸茸的小东西也觉得害怕,好在她怕猫,猫也怕她,只叫了一声,黑猫便不见了踪影。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心想等会儿回去一定要从冰箱里拿出下午放进去冰镇的可乐喝个痛快。

不知是不是错觉,乔菲感觉这场雨等不到明天下午,有可能晚上就会下,这样想着她在心里催促自己,赶紧回家把,万一待会儿突然下雨就麻烦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湿气,这使她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她加快了步子。

路边的野草受了河水里的养分影响,长得异常茂盛,已经越过路面往马路上疯长了。

这些野草还没来得及修理,在夏天光腿的少女脚踝上肆意的抚摸,乔菲抬脚抓了一下脚踝,却意外摸到一股粘稠的东西。

人类的本能会把粘稠和恶心放在一起,她当即心中就升起一阵反胃,可当她在路灯下伸出手掌仔细看的时候却发现手上什么都没有。

真是见了鬼了,她在心里嘀咕。

突然间头顶上方滴下一个豆大的水滴落在她额头上,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紧张沿着那滴水从她的头顶蔓延到四肢。

原本被烦闷占据的心顿时被另一种强大的紧张覆盖,这种无形的紧张感让她不敢抬头看,而且脚踝的瘙痒还在继续,她的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她揪起自己的衣角,在心里默念只要再走五分钟就能到家了。

然而这漫长的五分钟却好像被人刻意按下了暂停键,四周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空无一人的马路上诡异般的静谧,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每年的台风季都会经历一次,就在她低头祈祷能能遇见个活人的时候,身后仿佛救星般的驶过了一辆车。

可还没等到她松口气,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引擎声,大概是车主见马路宽阔,忍不住秀车技而将油门直接踩到底,红色的车尾灯不知被什么东西折射,鲜红亮光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像是喷涌的血溅了一地。

等到车子的声音消失之后,四周的寂静忽然更骇人了,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可即便如此,心里那股莫名的悸动仍然没有消失。

即便是在高考的前夕,乔菲也没有过这种紧张的感受。

况且这是她刻意的拿高考做比较,事实上这种紧张和高考前的那种紧张根本就完全不一样。

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心理书上对于发生这种情况的解释是源于精神上的压力,没事的,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而已,再说,那不过就一次娱乐项目,这个城市有无数个像她这样的年轻人都玩过的,有什么好害怕的。

尽管这样想,但这种牵强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恐惧一直在她心头缠绕。

明明是盛暑的季节,乔菲却感觉有一股深深地寒意从脚底向心脏猛蹿。

她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压她的肩膀上,这种力量带着黑夜的诡异,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气,那甚至比她噩梦中的力量还有有压迫感。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响动将她的注意力分散,那声音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从高处砸了下来。

仅有一条马路之隔的别墅区,一个穿着橙色工作服正在装管线的工人回头用一种空洞的神情看着这边,那神情几近扭曲,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而产生的生理反应。

意识到工人看的正是自己,乔菲的恐惧感更重,她更加确认有什么东西就在她的身边,然而她却什么也看不见。

下一秒,她看见对面楼顶的工人因为踩滑了一脚,自己的眼前,他就那么刷的一下落了下去。

乔菲下意识闭上眼发出尖叫,然而黑暗的四周却静悄悄的。

以她的距离连工人的面目和表情都看的那么清楚,为什么会听不见落地声呢?

她想起刚才那巨大的落地声,怎么会......一个绝不可能的念头冲进乔菲的脑海里——怎么会先听到落地声,再看到人掉下去呢?

这是初中就学过的物理,按照光和声的传播速度,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根本就是违背了常理。

乔菲靠前反应就是呼救,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使劲了,而实际上她的声音并没有多响,更诡异的是她意识到从她喉咙发出来的不是她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点阴暗的沙哑,就像是借她的口在向什么人呼救。

这声并不响亮的呼救没有引来谁的注意,反而让先前那只躲起来的黑猫忽然蹿出来,它发出惨烈的叫声,这种惨叫就像是小时候奶奶给猫剪指甲却不小心剪到肉爪的那种猝不及防的惨叫。

她还没从对面工人掉下来的意外里回神,就发现那只黑猫也踩滑了脚掉到了河里,极少数的猫才会游泳,她看着挣扎求救的黑猫不间断的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内心几近崩溃。

她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同时那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她放大了藏在心里的正义感。

猫咪就在岸边不远,只要一伸手就能捞起来,救救它吧。

无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甚至能分辨出那是一个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她再次回头,确信这周围真的没有第二个人,但正是因为没有人这种崩溃的感觉才更让她绝望。

没人看到的话,不救也不会被谴责吧,天这么黑,谁也不知道人工河有多深,虽说生命没有贵贱之分,但也没有必要为了救一只流浪猫冒着这种风险。为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断地对自己说,它落水不是我害的,我不用为没有救下一只猫而产生负罪感。

可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在与自己对话的同时,那双脚已经不受控制的自己挪到了河边。

伸手吧,伸手就能救一条命。

那个恐惧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一般从周围涌了上来。

乔菲拼命的想逃离,然而却不自觉的伸出了手。

马上就好,把它弄上来就赶紧跑吧。

她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然后她就摸到了黑猫的前爪,奇怪的是并没有毛发的触感,而是一股粘稠的恶心感,和几分钟前她在自己脚踝上摸到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的手下意识的缩回,却在黑暗的水面上,看清黑猫的瞳孔,黑猫的前爪在她缩回去的一瞬间死死的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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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开始正常更新,我自己觉得这个故事还蛮有意思的,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

日常感谢收藏+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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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晚上10点50分。

龙崎市江湾公寓,这是位于市中心繁华地段的高层公寓楼,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住户都是年轻的上班族,即便是晚饭后的休闲时间,小区的内部道路上也看不到什么溜达的人。

只要站在阳台向下俯瞰,龙崎市最漂亮的夜景就能尽收眼底,夜晚的风褪去了白昼的溽热,裹挟着几分湿气,从星星点点的海面上漫过来,即便是在盛夏也不觉得闷热。

这样舒服的夜晚言喻却没有时间好好享受,她正在埋头整理白天没有阅完的稿件,绝大多数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报道,因为最近最美城市的评选让不少新闻都被迫压在手头,过滤下班时组员交上来的新闻稿是个颇费精力的事情,此时面前的这台电脑就是她的工作搭档,接近三个小时的阅稿量让她的大脑处于几近麻木的状态。

她简单的估算了一下剩余的工作,估摸着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结束。

言喻大学毕业后就入职了龙崎报社,因为工作能力出众,如今在新闻周刊担任组长的职位,虽然听起来像是个小领导,但事实上她的工作绝不是只在办公室吹空调喝咖啡那么舒适。

一连pass掉十几份稿子,她显得有些失望。

就算主编给的任务量繁重,但是扶老人过马路,捡到钥匙交给警察这种新闻也不至于写出几千字篇幅的稿件往上交吧。

她有些无奈的放下稿件,取下鼻梁上沉重的眼镜,痛苦的捏着太阳穴。

过度的疲乏使再聪明的头脑也变得迟钝起来,她决定去洗把脸之后再继续一鼓作气。

因为工作的关系,她有严重的近视,所以当她起身透过书房窗户的玻璃向外俯瞰的时候,城市的夜景带着余晕,像是摄像机在大光圈的镜头下拍下的虚景,有一种空镜的独特美感。

这个时间从事新闻工作的人几乎都还没有休息,言喻也不例外,这么多稿件,要在明天早会之前选出最有头条价值的两篇,今晚想要在十二点之前上床是不可能的了。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放在电脑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言喻走近一看,不停重复铃声的手机上显示一个名字——林川......

循着这两个字,言喻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一天前......

*

8月14日

应公司的安排,言喻临时接到总编的电话,要求她接受龙崎市一家电台节目的采访,采访主题是:从新闻记者的角度聚焦社会问题。

可能因为被采访人本身就是记者,所以整个过程比事先计划的还要顺利一些。因为是实时收听的广播节目,所以完成事先预备的内容之后,还有二十分钟时长需要补上,对这种状况的发生电台早有预案。

电话编辑在主持人念完一段广告词之后,隔着透明的玻璃朝里面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随着年轻的电话编辑把来电接进广播室,主持人熟练的将音量键慢慢往上推。

一阵短暂的纯享音乐之后电话被接通。

“你好......”对方有些意外。听上去似乎是一位独自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因为听筒里还隐约能听得见幼儿的哭闹。和她对小家伙无可奈何的杂音。

“你好,请问怎么称呼?”这是标准的开场白,尽管电台是通过广播的形势传递信息,但言喻的表情依旧像在做电视采访那样保持着微笑。

确认真的接通了,电话那头的年轻妈妈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吐心事的对象。

“我姓朱......”她将自己的境遇透过无线电表达出来——大学毕业一年后她就辞去了在一线城市的高薪工作,满怀期待的和相恋两年的男友结婚,可是憧憬中幸福还没有开始,就被现实的压力不断地打击,高额的房贷,即将步入幼儿园的孩子,还有突然生病急需手术的父亲,上帝仿佛不希望看到人间的幸福,一个接一个的噩耗正在一点点把她从曾经幻想的美好生活中剥离,面对生活的重压,她选择重返职场,然而面试的多家公司在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后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求职请求。

这类社会现象已经旷日持久,关于女性职场话题言喻曾做过一期专题报道,当时她采访了来自各行各业在离开职场五年以上又重返岗位的三十位女性,她们当中有企业高管,也有普通的销售员,在重返职场之初几乎都遇到过和这位年轻妈妈相同的难题,也许是已经克服,面对镜头采访的时候,她们大多数都是类似的回答:人生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挑战,咬一咬牙过去了就好了。

言喻并不觉得灌输这种鸡汤能量就可以让这位面对生活绝望的年轻妈妈得到安慰。当时那个专题报道做完之后她还特地去请教了一位比较有名的女性心理专家,那位专家是这么说的“大多数人在无助的时候选择对陌生人抱怨并不是期待能获得具体的解决办法,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发泄。”因此言喻猜想,或许正如那位心理专家所言,她是独自面对生活太久找不到可以发泄情绪的出口,那些积攒在心里的负能量,只是想找一个容器盛放而已。

言喻在倾听的过程中没有打断她,她感受着对方情绪起伏的变化,小声对主持人提了个要求......

靠前个听众来电的电话持续了将近五分钟,接下来的第二三四个似乎都是这档电台节目的老听众,和他们聊天的过程让言喻觉得轻松,第五个接进来的电话是一位年轻女孩的声音。

她只是说了一句“言喻姐姐你好,我叫乔月。”言喻立刻就听出来她的声音区别于前面几位。

“你好乔月同学,让我来猜一猜。”言喻做思考状,片刻后继续说:“乔月同学应该是播音主持专业的在读生吧?”

言喻从小就对声音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这一点在工作中也给她带来不少帮助。

话音刚落,当即引来电话那端不可思议的惊讶,仅仅只说了一句话,就能得到这样的讯息,这让乔月差点就忘了拨打这通电话的正事。

言喻接听这通电话,纯属是为了完成节目时长,但很多故事往往就是从某个偶然选择的岔路口开始发生转变的。

女孩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紧接着很快说明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来意。

“还是让我阿姨说吧。”

名叫乔月的女生似乎是抱着某种特殊目的才拨出电台号码的。很快电话那头接听的人换成了一个中年女声,“你好,言喻记者,抱歉打扰你了。”

她的声音非常低落,尽管在克制,但言喻很快就感受到她声音里的悲痛。

言喻像之前一样:“没关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听见言喻温柔而友善的声音,她开始娓娓道来:“不知道您对于一个月前贵报社的新闻报道是否还有印象?”

明明她没有说明是哪篇报道,言喻就已经迅速的在大脑里将近一个月自己写过的新闻迅速的过滤了一遍,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独居老人遭入室抢劫摔进医院的那篇,不过那位老人家并没有亲人,所以言喻很快就否定了对方是受害者家属的答案。

仿佛是在配合对方的讲述,一支轻快的音乐结束后播放的下一首正是带着悲伤调子的钢琴曲,言喻的情绪也被带到这种低压的氛围里。

“松原公寓女高中生意外溺水。”为了节省时间,她直接将一个月前那篇报道上最醒目的标题说了出来。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前的龙崎市南部开发区,当时这篇新闻是言喻的同事报道的,具体的情况她并不了解,只知道在盛夏的夜晚,独自外出的女高中生意外失足落水身亡这个事件的轮廓而已。

就算电话里的女人还没有表明自己和死者的关系,言喻也能通过声音感受到她心底的悲痛,她安慰道:“请您节哀。”

“谢谢。”中年女人在悲伤中仍旧保持礼貌,她并不是来寻求安慰的,“可我无法接受女儿死去的消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她怎么会失足跌进河里。”

言喻做新闻的这些年见过很多这样的死者家属:他们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苦中久久无法走出来。

不仅见过,言喻也亲历过,在失去父亲的时候,她也有过这样的感受,所以她能体会到此时在电话的那一端,紧握话筒努力克制要哭出声的女人的心情。

言喻本以为她和靠前位打电话过来的听众一样,因为无法纾解心里的悲痛而选择拨打电台的电话,想要把积攒的悲伤抒发出来,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言喻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并不是因为她的突然离世才这样说。”她似乎能洞察到言喻此刻心中的想法,努力调整情绪解释说:“或许你们都不知道,因为曾经有过失足落水的情况,所以她报名参加过预防紧急安全事件的培训,其中就有意外落水这一项,并且她因为爱好,学了十几年的游泳,还拿过很多次市青少年游泳比赛的冠军......她不是无法下水的孩子,这要我怎么接受她是溺水而亡的事实。”随着声音越说越哽咽,女人心里的笃定却越来越肯定。

“您是说,她不是溺水身亡?”言喻从女人的话语里听出她所要传达的意思:“那么您在怀疑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她的悲痛却分毫未减,和言喻说的这段话,一个月来她已经向许多人说过了,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是她失去女儿太过思念才会产生这种念头。这不难理解,就像有十多年飞行经验的飞行员如果在飞行中失事身亡,一般人通常会先联想到是天气问题或者机器故障,靠前感觉并不会是在一切正常的情况下由于飞行员本身造成的。

而言喻的回应无疑和她以往倾吐的对象不同,这也许是新闻记者和普通人的区别吧——对任何事情都抱着存疑的态度,再从中挖掘真相。

女人不管原因为何,只是觉得这样的反应对一直以来都没有愿意相信自己的失独母亲来说,言喻就像是她在海上漂流许久突然出现的一根浮木,她在一望无际的黑夜中看到了一点希望。

这一刻女人极力隐忍的巨大悲伤终于像是开闸的洪水,伴随着一阵呜咽,言喻的心中也慢慢产生了诸多的问题。

她尽量让自己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可是冥冥之中总有否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虽然说会游泳并不代表就不会溺亡,但如果在这个基础之上再加上还通过了预防紧急安全事件的培训那事故发生的概率确实会降低不少,假设她不是溺水身亡,法医肯定在解刨尸体的时候就能发现。

“言记者,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过分,但希望你可以帮帮我,因为我实在已经不知道该去找谁了。”女人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带着哭腔的急迫。

一位失独母亲的卑微请求,这让任何一个良知未泯的人都很难回绝她。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就在言喻想这样问的时候,忽然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坐在她身旁的主持人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抢在前面说:“请您节哀顺变,逝者已矣,相信您的女儿在天上也一定希望家人能够早日从悲伤里走出来。”

主持人的临场应变能力非常强,面对这种情况仍旧保持着正常的语速和语调,“这位听众,是这样的,非常感谢您对我们节目和言记者的信任,为了不耽误后面来电听众的时间,我们将在节目结束后继续和您通话联系您看好吗?”

她这样说,让言喻察觉出她话里的意思:查案是警察的工作,你不要在胡搅蛮缠了。

事实上,在听众看不见的广播室里主持人的确开始挥手示意电话编辑结束这通来电,在确定电话被挂断之后,言喻看见主持人的表情,那是遇到了麻烦被解决之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是电台一贯转移话题的话术,言喻对这一套应对突发状况的流程十分熟悉,可也许是受到那位母亲的悲伤感染,她莫名的想起离世的父亲,同样是在失去亲人的痛苦里周旋,她比别人更能理解那个女人的心情。

距离这一期节目结束的时间只剩五分钟,主持人预留了结束环节的一分钟广告播报,剩下的四分钟又接听了两位听众的来电,可能是电话编辑害怕受到责骂,接下来接进广播室的来电都是讲述发生在自己身上有趣经历的小故事,尽管讲述的段子都非常搞笑,但言喻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去感受对方的快乐,她的思绪已经完全陷入另一中情绪里。

标注着女高中生意外溺水身亡事件的新闻标题不断地在她脑海里浮现,连同那位母亲的苦楚也被一起注入到新闻报道的文字里,因为始终无法将这件事遗忘,在节目结束后她向电台的负责人要来了那个被接进广播室的电话号码。

从广播大厦出来已经快九点钟了,暑热在夜幕降临之后慢慢散掉,随着夜里微风轻摇,她还闻见了槐花独有的淡淡香气,气候的反常让原本花期还没有到来的槐花也开始盛开。

像是终于逃离这座大楼带来的压抑,此刻她猛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那件事还活跃在她的大脑里,这令她不由自主的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会游泳的人溺水身亡的概率有多大?

搜索引擎的词条里立刻出现各种各样的相关问题。

会游泳的人掉进河里会淹死吗?

会游泳和不会游泳的同时掉进水里,哪个溺亡的可能性大?

掉进水里多久会死亡?

言喻一边翻页一边向路口张望,这一带到了晚上就不太好打车,但她的运气却很好,没走多久就有一辆发着橘色光的“空”字出租车驶过来,言喻本能的举起手叫车,由于在广播室发生的那件事,她婉拒了电台安排送她的那辆车,可是仅仅只走了不到五分钟,她就感觉到脚上开始酸痛。

出租车在她的身侧缓缓停下,她拉开后座的侧门,上车时向司机说了个地名。

也许这是一辆刚刚拉过醉酒乘客出租车,言喻闻见车里散发着一股怪异的气味,可是就算忍受难闻的气味她也不愿意忍受脚上的酸痛,司机发动引擎后,言喻摇下车窗让车里的气味散发出去。

这条路上的车辆不多,司机大概也急着下班,他的车速很快,窗外的高楼以飞快的速度在她的视线里向后倒退,各种颜色的建筑物也因此扭曲成光怪陆离的彩条状。

在这种难受的视觉效果冲击下,她重新把视线落进手机界面,正当她要点开那个“会游泳的人掉进河里会淹死吗?”的问题的时候,一则颇具设计感的广告海报先一步铺满手机界面。

熟悉的“X”字母最先引入眼帘,这是龙崎市一家酒吧新品的促销广告,那家酒吧的名字就叫X,因为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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