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嫁到山东算远嫁吗?安徽剩男去山东入赘,试用5天,被“退货”了……

天黢黑,像被蒙上了一个麻袋。凌晨3点,秀华拉开灯,摸摸索索开始穿衣服。秀华是一位乡村媒婆,她要出一趟远门,带一个男孩——本地把没结婚的大龄男子也叫男孩——从她老家安徽出发,去几百公里外的山东相亲。如果成功,男孩会被女方留下,再通过试用期,最...

天黢黑,像被蒙上了一个麻袋。凌晨3点,秀华拉开灯,摸摸索索开始穿衣服。

秀华是一位乡村媒婆,她要出一趟远门,带一个男孩——本地把没结婚的大龄男子也叫“男孩”——从她老家安徽出发,去几百公里外的山东相亲。

安徽嫁到山东算远嫁吗?安徽剩男去山东入赘,试用5天,被“退货”了……

如果成功,男孩会被女方留下,再通过“试用期”,最终成为上门女婿。

这天是农历十一月二十八,天正冷。

秀华今年56岁,方圆脸,个不高,有些胖,笑起来像“弥勒佛”。一头自来卷短发在头上支棱着,很扎眼,庄上人叫她“憨秀华”。她表达欲强,嗓门大,骂起人来,半个庄子的人都能听到。

年轻时,秀华就爱张罗事。

她原是十几里路外另一个庄上的闺女,嫁到婆家后,就帮着婆家、娘家两个庄上的适龄男女扯红线。扯着扯着,方圆数十里的人都来找她说媒,而这一说就是31年。

最右为乡村媒婆秀华

秀华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秀”是哪个“秀”她不知道,只说这个字有“伟大”的意思。

她没上过几天学,一辈子没出过几趟远门,但这不妨碍她使用智能手机,以及大老远跑到山东给人说媒。

去孔子故乡入赘

车上窝着一个1米8多的大个头,两只眼睛也大,长得不错。这“男孩”叫文昌,33岁,还没娶到老婆,父母双亡,家里穷,“啥都没有,就有两间屋”。

文昌是附近庄上的,离秀华家八九里路。本庄已经没人给他说媒了,男孩的大哥找到了秀华。

“能给说个对象吗?

“招(婿)给人家行不?”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行,好歹也是成个家。”

文昌村里的壮劳力平时都在城里打工,信息灵,不过在找对象这件事上,村里人的想法仍然十分传统。

大家倾向于找周围村子的,认为这样知根知底,“摸得清”,也方便日后亲戚走动。

在村里老人眼中,好门好户的男孩绝不会娶一个外地女人,而让男孩入赘女方,甚至还出了本地,更是几辈子没见过的事。

但现在,村里的一些男孩面对着残酷的现实。说媳妇,似乎成了一个氪金游戏。

这里称订婚为送“小礼”,男方要拿10万元送到女方家。等正式确定婚期时,还要送“大礼”。秀华见过最大的“大礼”纪录是30万元,20多万很平常。

送文昌去山东入赘相亲那个早晨一点也不安静。车里的秀华说话音量太大,打起电话,像跟人吵架。

电话都是山东当地媒婆打来的,这次说媒是她和山东媒婆合作。成功了,男方会给介绍费1万元,两方媒婆平分,说不成则不拿介绍费。

安徽当地娶妻的标配也在急速升级,除了彩礼,车、房也是必需的。

几年前,农村年轻人结婚在家盖个房就行了,现在还得在县城至少有套付完首付的房。

车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火车站,秀华带着小孙子,和文昌坐上火车。有爹有娘的去山东相亲,都直接开车去。文昌没爹没娘,家里没车,也没人操办租个车,只能坐火车,还是硬座。

“到了山东,要有点眼色,该递烟递烟,要会招呼人。”

文昌“嗯”了一声,低头说:

“我就是找个家,没啥要求,只要女孩愿意,我就愿意”。

“放心吧,人家比咱家过得好。”秀华安慰起这个大龄孤儿。

几小时后进入山东,下了火车,转汽车,进了郯城县。快到郯城汽车站时,秀华远远看到一个大铜像,几匹马套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几个铜人,后来听说里面有孔子。

秀华和文昌住在汽车站边一家旅社,四层楼,据说单人间一天25块钱。旅社门口,秀华看见一男一女。

男的70多岁,矮瘦,尖下巴。女的50多岁,不高,瘦,脸透白。这是两个山东当地媒人。

文昌对那男的喊了声“大爷”,递了烟,对女的喊了声“姨”。俩媒婆就开始上下打量文昌。

“行。”没几秒,两个媒婆就对秀华说。

于是,秀华、文昌以及山东当地的两个媒婆,一起坐上车,决定先去找靠前个女孩。

同样的处境

秀华的丈夫是村里的“五保户”。1995年,结婚的第7年,丈夫出去做水果生意,路上出了车祸。

一车3人,秀华的亲哥开车,丈夫和一个邻居坐在车上。哥哥当场离世,丈夫的一条腿截了肢,只有邻居没事。

那些日子,秀华真是“眼泪都流干了”。之后,她的生活就变了天。

吃不起饭,油盐都买不起,一瓶油用啤酒瓶装着,炒菜用筷子戳一点抹抹锅。过年买不起肉,别人家吃饺子,秀华就把两个小孩关在屋里,只有泡面。

整个家里里外外都靠秀华一个人,她卖过布、瓜子,贩过菜,养过鹌鹑、猪,能干的都干过。

秀华安慰自己:“你命孬,时运孬,闭上眼过就是了。”

秀华家的堂屋正中供了6尊佛像,“用来保平安的”,秀华说。

2012年,秀华娶儿媳妇时,家里一分钱没有。房子、彩礼加一起花了20多万,全靠借。现在孙子8岁了,还差两三万元的账没还完。

因为碍于情面,本地乡里乡亲的熟人说媒,媒婆就收点东西。收的礼,秀华不吃也不用,都拿去小卖部换钱。

去山东,能名正言顺地挣些介绍费,对秀华自然是有吸引力的。

那次车祸后,秀华的丈夫就像变了一个人,好几年,不知道干一点活儿。

家里养猪,他不喂,气得秀华跟他吵架。架越吵越多,秀华的嗓门越练越大。

生活磨掉了一个女人的温柔和脆弱,秀华“爱骂人”的名声越传越远。

该说和不该说的“憨话”,她都敢往外说,这就是“憨秀华”名号的来源。

村里人不理解,只想远离。没人在意一个女人的辛苦,没人去关心一下。

差不多就是从那时起,村里人提起秀华,就自动降了声调,“那女人的嘴……”

某种意义上,媒婆秀华与文昌这些未婚“男孩”在村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马路面试

文昌相亲的靠前个女孩叫婷婷。离开郯城县城,车一直往临沂市开,最后停在市郊一座化肥厂附近。

婷婷在这里上班,她请了假,要和安徽男子文昌见一面。

婷婷身高1米6,细条个儿,穿一件带花大衣,打扮朴素。这不是婷婷靠前次招婿,她靠前任丈夫也是上门女婿,后来跑了,留下婷婷和2岁多的女儿。

在秀华的庄上,相亲可是一个很热闹、很正式的场面——男方要带两盒奶糖,加上几盒好烟。院子里,女方家男女老少围住男方,一个家族都来“掌眼”。

文昌和婷婷的相亲/面试场面意外又寒酸,两个人就在马路边上找个长条凳,坐下聊。

婷婷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妹妹,当地多年来一直有“坐山招夫”传统。

那些没儿子只有女儿的家庭,会选择一个女儿不外嫁,招个上门女婿,孩子也随母姓。

在秀华老家,适婚女孩少。

付得起车、房、彩礼的80万,男孩也只是拿到“娶妻”的准入证,想要继续通关,还要经过层层挑选。

相比之下,秀华感慨山东对入赘男孩宽容太多了。

“人家就是图好小孩,对男方的经济、家庭基本不作要求。”

文昌和婷婷在化肥厂马路边的长凳上聊了一个多小时,秀华和小孙子在公园早都折*累了。

这时,山东媒婆过去看了看,很快回来对秀华说:“婷婷没有意见。”

秀华大喜,拉来文昌,他说“愿意这个女孩”。

“真*快!”秀华没想到才看靠前家,这就相中了。

武器

秀华是女儿出生那年开始说媒的,到现在有31年了。

她的靠前个媒,男孩也大龄,秀华把他介绍给自己娘家庄上的一个闺女。两个人成了后,送给秀华一条鲤鱼。当地的风俗是媒成了,要请媒人吃鲤鱼,表达感谢。

秀华自己的媒也是媒人给说的,爹妈做主同意的。

结婚那年,她23岁,之前和男方一共就见过三四次面。对方身高不到1米7,婚后秀华越瞅心里越疑惑:“这个男的怎么这么矮。”

秀华太早就背负上了家庭责任。家里姊妹5个,她是老二,上面有个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两个弟弟。

9岁时,秀华去上学,刚上几天,就被叫了回来。一个弟弟得了小儿麻痹症,爹妈不让她上学了,让她在家看小孩。

看着人家挎着书包上学,小秀华只有羡慕的份。她拎着弟弟,跑二三里拾粪换钱。等弟弟腿好了,能去上学了,秀华就在家洗衣服做饭。秀华的弟弟后来考上了大学。

至于爱情是酸是甜,她想都没想过。

“我都能亏死。”秀华总在想,如果当年上学的是自己,如果相亲时自己能像现在的孩子一样自主选择,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有所不同?

结婚第二年,秀华生下儿子。再一年,生了女儿。

生闺女时,丈夫出门要账,不在家。前一晚接生婆到家接生,天一明秀华就自己爬起来做饭了。

在娘家时,秀华一点都不当家,没想到到了婆家,她却成了大总管。

她被需要,但也总被嫌弃。

那年丈夫出车祸后,秀华俨然成了一个“恶水缸”。她去老公公家摘辣椒,老头骂她:

“俺儿好好的,你把俺儿弄瘸了。”

秀华没敢吱声,就走了。

出了大门,老公公还骂她,秀华还了一句:“骂你自家的。”老公公抓住她就打。

“揍她,骂你你就揍她。”秀华至今记得两个邻居还站在旁边帮腔。

到了娘家,嫂子也怨她,说要不是为了给秀华家拉水果,秀华的哥也不至于出车祸死了。

所有人都觉得秀华欠了他们什么,都将厄运归咎于这个女人。

秀华的亲爹年纪大了,得了老年痴呆,也是她照顾得较多。每次爹走丢了,秀华就开着电车满处找。

村里也有人打过她、骂过她,说她“不讲理”。她能打能骂就还回去,没力气了就不说了。

“你穷呗,人家看不起,欺负你。”秀华说。

生活让秀华变成了刺猬,敏感又尖锐,总是成为冲突事件的中心。

现在也许有一个瞬间,她与别人一样能站在乡村舞台的中心,甚至更被尊重——说媒。

每年春节期间,秀华家门口小车子不断,都是找她说媒的。秀华从不拘人面子,“说个就说个”。

为了物色合适的男女,方圆几十里的适婚男女信息,她都掌握得门儿清。

慢慢地,说媒甚至成了秀华的一种条件反射,看见(条件)好的,就想给人家说。

“我就点爱好”,她笑了。

或许,说媒是秀华的武器,对抗自己命运和周遭不公的武器。

“从头换到脚后跟”

婷婷回化肥厂继续上班,山东媒人要带文昌给婷婷的爹看看,一行几人开始向婷婷家所在的小镇出发。

到了镇集上,两个山东媒人径直走向一个修鞋摊,秀华和文昌跟在后面。

婷婷爹是鞋匠,他打量了文昌一圈,跟他说了几句话。一听到婷婷爹招呼文昌“回家坐坐”,秀华就明白了。

敏锐,是一个合格媒婆的基本素养。

婷婷家就住镇上,一进她家,秀华就感觉脚底板发暖。在安徽老家,冬天屋内和外面一样冷,人在屋里也穿得像“柴火垛”。

“哪像人家这儿,各家各户都有暖气,进屋就把袄脱了。”

秀华仔细地打量着婷婷家,几间平房,式样有点老,但屋里装修得很不错,家具挺新。她听山东这边媒婆的话音,婷婷家在市区还有两套房子。

“要是成了,文昌以后享福了。”秀华心想。

婷婷爹妈问了问文昌家里的情况。

“这个孩老实、本分,就是想找个家,找个本分过日子的人。”秀华站在旁边帮腔。

“那你们两个先聊聊吧。”婷婷爹最后对文昌说。秀华这就欢喜地带着文昌又回到了旅社。

入赘山东的规矩是男女双方见面相亲后,如果印象不错,就用手机聊天,处处感情。

聊得来,就挑一个双号的日子,把男方送到女方家住,进入入赘“试用期”。

在旅社,憨厚的文昌很努力地与婷婷微信聊天,每天嘘寒问暖。

“吃了吗?

“下班了吗?

“干啥呢?”

聊过两天,婷婷约文昌去临沂市玩。

早上8点多出门,下午3点多回来的。回来时,大包小包的,是婷婷给他买的衣服。

“玩得咋样?”秀华逗他。“挺好的。”文昌答。

第二天,女方托媒人来说:“同意了,把男孩送去吧。”

第二天是腊月初二,双日子。

按照山东女方的规矩,秀华带着文昌买了四样礼——两条烟、两箱酒、两箱方便面、两包糖果,再次到了婷婷家。

红被、红床单、新拖鞋、新牙刷、新牙膏……秀华一进到婷婷家为文昌预备的房间就吓了一跳。

“乖乖,这不和老家娶新媳妇一样!”入赘就是不一样,规矩完全颠倒过来了。

在秀华老家,从来都是男方给女方买东西,买“三金”——金项链、金手镯、金耳环。

而在山东,是女方给入赘男买东西。

文昌进门靠前天,婷婷家还给他置办两套新衣裳,红衬衣、西服、袄,说让男孩“从头换到脚后跟”。

文昌来的时候,啥也没带,就带了身份证和户口本。这是婷婷家提前要求的,说两个人要是愿意了,直接把男方户口迁过来。

住进女方家意味着“入赘试用期”开始,短则3天,长则1个月。

开始当然是男孩自己住一个屋,而只要他成功住进女孩房间了,说明女孩及她父母才真正接纳了他。

如果试用期通不过,就会被退回来。

把文昌送到婷婷家,秀华就回了安徽老家。文昌也进入了他的“入赘实习期”。

“试用期”搓澡悬案

安徽过去入赘的男孩,“试用期”被退回来的其实不少。

文昌隔壁村就有一个男孩入赘到山东,都几年了又被退回老家。

村上还有一个男孩入赘河南,都有两个孩子了,去年冬天穿棉袄时回了老家,一直待到夏天穿短袖还没回河南。

秀华印象最深的退回案例,也在文昌附近的庄上,是李康。

李康1995年出生,16岁出去打工,没相过亲。他长得秀气,但个子不到1米7,瘦得像竹竿。

李康爸爸70多岁,妈妈是个外地人,个人和家庭条件都不好。

李康是向父母主动提出入赘山东的。2019年冬天,这个从没拿到过和本地相亲入场券的男孩包了辆车,开始往返于安徽与山东。

连续两趟,车怎么去的又怎么回来。直到第3趟去山东,相到第5个女孩,李康才成功进入“入赘试用期”。

女孩叫素素,个子和李康差不多高,初中毕业,在服装厂上班。她是家中老大,还有两个上学的妹妹。

进到素素家给安排的房间,李康一打量被子是新的,床是个破床,他心想“能睡人就行”。

素素家在农村,虽然住的是两层小楼,但没暖气,也没热水器,洗脸得烧热水。

早上7点多,听到素素的妈妈起床,李康就赶紧起来了。他先给素素弄好洗脸水,挤好牙膏,再跑到厨房,问素素妈:“姨,需要帮忙不?”

素素妈让他去屋里歇着,他不敢玩手机,呆呆坐着,“跟个憨熊一样”。

吃完饭,李康立刻有眼色地收拾饭桌,烧水洗碗。

一切似乎进展得都不错,试用期第3天,李康和素素一起去逛了街,素素花一两百块钱给他买了件袄。过马路时,两个人牵了手。

安徽老家都在传,李康要留在山东过年了。

但到第4天,局势突变。

那天,素素一家人说去公共澡堂洗澡,李康也去了。素素和她妈一起,李康和素素爸一起。

李康主动提出给素素爸搓背,他没敢使劲,生怕给未来岳父搓疼了。

“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吧。”

洗澡的第二天晚上,素素爸突然对李康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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